她或者抱她前行，必須親力親為，他沒有辦法幫她。

“內圈吧，我想轉過之後，去大昭寺裏邊好好看看。”小狼擡頭望著坐東朝西的大昭寺，此時除了寺廟頂藏傳佛教特有的標志金鹿和法輪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寺前幾乎完全籠罩在隨風飄移的濃煙之中，更增加了幾分神秘色彩。

大昭寺前香煙繚繞，人頭攢動，朝佛人、進香人、轉經人已將這裏擠得滿滿當當。寺前不大的青石板地上始終都有磕頭的人，每人磕多少不得而知，累了坐在地上歇一會兒，渴了喝上幾口自帶的酥油茶。在外人看來，在這裏磕頭好像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有些老人幾乎天天都來，石板地上幾乎沒有空閑過，一撥走了又來一撥。經歷了千年滄桑的石板地已被人磨擦得光滑發亮，一塵不染，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深深的凹痕。

這麽多虔誠的信徒求得是什麽，她不知道，而她自己應該求什麽呢？她靜靜思索。

如果是在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求她和夏存的緣，今生還有來生，因為今生已經蹉跎太多，她一直想祈求與他再結來生緣。可是此刻，她想起了身邊的方曜，也想起了輾轉萬世的不滅情緣。

與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她越是能感覺到他的執著和隱忍，心裏一天比一天更多的回想起往世相偎相守的情分，她微微嘆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

方曜一怔，側首打量她，不知道該不該就這樣與她十指相扣，隨著虔誠的信徒們一起轉經。

小狼眨了下右眼，打趣道：“怎麽，激動傻了嗎？”

”有一點點，“方曜問：“小狼，你真的願意與我執手走過這條內圈轉經道？”

如果虔誠轉經真的可以得償所願，那麽她與他十指相扣走下去，就會觸發被斬斷的情緣，以他倆原本就是神袛轉世的身份，這萬世情緣必將繼續延續下去。那麽她和夏存這一世的情緣呢？她難道可以割舍？

經過這七年默默的守護，還有她兩次慘死，他已經想透了，也看開了。他不想她有絲毫勉強，不管她最終的選擇是誰，他只希望她能得到最純粹最圓滿的幸福。

小狼擡頭認真的看著他，輕聲道：“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取舍，我想遵從宿命的安排，與你的情緣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想強行抹殺，這對你不公平，也是對你我千萬年情緣的褻瀆，我不能為了夏存哥哥，就極力排斥過往那麽多輪回裏你對我的堅守。”

“你會陷入兩難的境地。”方曜道：“其實，你心裏只裝著夏存會更幸福。”

“那你呢？”

“我？”方曜目光投向萬裏長天：“我沒什麽，我是男人，什麽樣的結局都能承受。只要你能得到最圓滿的幸福，我這一生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傻瓜，你幹嘛要對我這麽好？”小狼嘆氣。

“又問這種問題，我為什麽要對你不好呢？”方曜微笑道：“陪伴你，守護你，這是我永遠不變的信仰。可惜，七年前我們剛認識時，我竟然那麽粗暴沖動，一點萬世輪回又相逢的感應都沒有。”

“我也是呀，對你完全沒有感應，可能是紅宮金頂區的那座七色曼陀羅邪陣壓制了你我該有的感應。”小狼微微闔上眼睛，左手臂搭在他的臂彎裏，任由他帶路牽著她，慢悠悠的走著，問：“這麽多年，你就一點都沒有怨過我嗎？”

“有什麽好怨的，我只恨自己沒有辦法替你安排你想要的生活，早點掃除你和他之間的障礙。”

“你不要總是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我身上，你也應該為自己想想。”小狼心底再次一痛，又有些悲涼，好久，才嘆道：“方曜，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嗎？我不希望你出手對付鏡心姐，不，阿斐葉。她也沒有什麽錯，小時候她對我其實也算是好的，後來又對兩個孩子無微不至，我一直覺得有愧於她，若她因為我而受到什麽委屈和傷害，我萬死難贖愧疚。”

“傻瓜，她是為了夏存才對你有所照顧，你應該知道她的策略就是讓夏存感動，讓你愧疚，讓你們不得不顧及她的感受，然後成為橫在你們中間無法逾越的障礙，她的心腸其實比誰都狠，一點都不值得你退讓。”方曜嘆息道：“偏偏就你這笨狼邁不過這道坎，總是想著退讓。”

７要阻止小狼對方曜的動心

７要阻止小狼對方曜的動心

“不許說我笨！”小狼霍然擡眼，不服氣的擡腳踹了他膝蓋一下：“再貶低我，我對你不客氣。”

“好，我不說你了。”方曜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專心一意的轉經。小狼也安靜下來，繼續微微闔上眼睛，跟隨著他輕步慢走，默默祈禱。

至於要祈求上蒼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能說順其自然吧。忘不了夏存，但是，也不能無視方曜。

十指相扣時，似乎有一股股暖流循著他倆的手指，綿綿不斷流轉到全身，然後轉化成絲絲元氣。

轉到第三圈時，小狼猛然睜開眼睛，偏著腦袋看向方曜：“餵，你有沒有很奇怪的感覺？”

“什麽？”方曜邊走邊問。

“就是感覺到身上暖暖的，似乎有了力氣，我覺得自己身體在慢慢修覆，變得強健起來。”小狼努力思索著措辭：“好像比喝藥和吃藥膳都管用得多，心悸氣促還有頭疼暈眩的感覺一點點都淡化了。”

“那太好了，我也感覺到功力正在一點點覆蘇，與轉經之前感覺大不相同。”方曜微笑道：“小狼，以後我們天天來這裏轉經可好？”

“好啊，不過如果我累了，回去的時候你要背我。”

“沒問題。”

豈料九圈轉下來，小狼不但不累，反而精力充沛，身體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快，神清氣爽。哪裏需要方曜背她？她蹦蹦跳跳的自己走得挺盡興。

這些年，她不斷受傷，不停求死，飲食作息習慣也都嚴重顛倒，五臟六腑沒有一處不衰竭，尤其是拉姆拉措湖覆活之後，身體更是強弩之末，雖然還算活著，卻只不過是空架子，一推就倒。睡夢中有時候都會氣息紊亂，感覺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

然而現在，她身輕體健，幾乎沒有什麽不適的癥狀：“方曜，我們去主殿看看怎樣？”

“好。”

看他倆的身影消失在菩提樹後，一直悄悄尾隨著他倆的度難鬼母和德措吉，相視一眼，德措吉問：“看樣子，小狼對方曜已經動心了，我們要不要阻止？”

“可以阻止嗎？如果小狼忘情於他，不肯延續與他的萬世情緣，他就恢覆不了神佛力量，這自然極好，是對我們佛主最有利的結果。可是，如果不能再續前緣，方曜大概不會再活下去，佛主怎麽使用他的肉身寄魂呢？”度難鬼母反對道：“而且你剛才也看到了吧，他們十指相扣轉經之後，小狼的氣色好了很多，如果繼續下去，她的身體一定會覆原到最好的狀態，到時候，想必她的功力也會覆蘇。她本是瑪旁雍錯女神的轉世，是我們的佛母，她是不是也應該擁有與我們佛主相匹配的力量呢？”

“我們的佛母阿依努爾不是什麽功夫都不懂嗎？”德措吉道：“作為女子，本不必擁有什麽滅世或者救世的力量，佛主自然會保護她，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將他倆擄走，帶回鶴湖。”

“佛主說的是鶴湖大會那天，帶他倆回去，現在還有一個多月，時機未到。”度難鬼母不滿的道：“德措吉，你一直輕視女子，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度難鬼母一直替佛主沖鋒陷陣，是很可笑的事情？”

德措吉點頭，又趕緊搖頭：“你是神使，本來就該和我們一樣，為佛主打天下，自然與佛母不一樣。我覺得阿依努爾不需要多麽強大，由我們佛主和信徒保護著就足矣，難道還要佛母行走在刀光劍影裏，臨陣殺敵嗎？”

“如果身懷絕技，阿依努爾當年會那麽年輕就死嗎？”度難鬼母反問。

阿依努爾死亡的真正細節和原因，作為鶴君的最心腹信徒，他們也並不知情，只約略知道，她死於難產和驚嚇，在此之前，她生過一場大病，身體很弱。

她死後屍身和元神都被鶴君帶回了鶴湖，在水殿裏的水晶棺裏存放著，用法陣完好無損的一直保存到現在，期間武帝方震曾經來過一次鶴湖，一場生死決戰之後，鶴君並沒有殺他，從那之後，他也沒有再踏入鶴湖半步。

至於方震和鶴君做過一場什麽樣的交談，沒有其他人知道，而方曜，也始終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所以他從小到大，就沒有想過要去鶴湖一探究竟。

度難鬼母和德措吉都是跟隨鶴君時間最久的信徒之一，當年的情形，他們只知道阿依努爾的屍身和元神被佛主帶回鶴湖，用法陣保存起來之後，他就突然猝死，後來勉強撐著站起，設法阻擋潰散的魂魄和衰竭的身體，大病一場，足足有一年多下不了床，頭發也在數日之間變白。

等他可以下床時，身體明顯已經垮掉，精神也十分不濟，每天都必須借助吸食年輕信徒的新鮮血液維持生命。從那天開始，他對信徒們的管束便松了許多，像根確紮西那樣喜歡擄取女色的高僧們，他也再不嚴懲，任由他們胡作非為。

作為一直仰慕他的度難鬼母，受不了轉變這樣大的佛主，她曾經鬥膽質問過他一次，問他為什麽要放任教徒貽害民眾，他只冷淡道：“潔身自愛就能得到天佑麽？我只求阿依努爾可以覆活，別的一概不過問。你若不服，不忿，大可以離開鶴湖。我鶴君從不勉強信徒，願意追隨就追隨，不願意就自行離去。”

阿依努爾的死，使他徹底變了一個人，可是，她卻無法割舍下對佛主的暗戀，只能留了下來，盡自己綿薄之力，盡量阻止或者減少根確紮西之流對世間女子的荼毒。

佛主和方曜很多地方完全不一樣，佛主對阿依努爾是絕對的控制和逼迫，從小他就不準她食用凡間一切食物，只準許她以紅色曼陀羅花為食，還必須終日以自己的眼淚澆灌紅色曼陀羅，以自己的鮮血澆灌黑色曼陀羅。

而且，不準任何人接近她所居住的地方，從小到大，都嚴格控制著她，不讓她有機會認識男子。

他自己是她的哥哥，無法得到她，他也絕不容許別的男子與她結緣。不過他千防萬防，卻還是出了意外，讓方震無意中闖入她的院子，並且俘獲了她的芳心，最後執意隨他離開。

而方曜對小狼，則是始終遵從她自己的意願，他只暗中默默守護。

佛主只可能有一個，而女神的轉世肉身，世間也只可能有一個，那麽，鶴君和方曜，誰才是真正的佛主？

阿依努爾被封存起來的魂，還有小狼，說起來同時就有兩個女神的魂魄存在於世上，那麽，究竟誰才是女神的轉世？

從拉姆拉措湖開始，度難鬼母的心底就暗自有了三分疑惑，這幾天窺伺在布達拉宮附近，對方曜的一切她都暗中密切觀察著，覺得他也有可能是佛主。

一直以來，她對鶴君都堅信不疑的追隨著，認定他就是無所不能的唯一的真正佛主，但是，接觸到方曜和小狼之後，尤其是這幾天發生在他倆身上的事情，讓她對鶴君的佛主身份有了一點點疑問。

鶴君和方曜，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岡仁波齊大神轉世？

佛主身邊的阿依努爾是一具死去二十一年的屍體，而方曜身邊的小狼，則心系其他男子，按情緣來說，他倆都不像是佛主轉世。因為大神和瑪旁雍錯是萬世相守的情侶，每一次輪回中都是同生共死，心心相印。可如今，不管誰是佛主，其情緣都完全與往世相悖。

度難鬼母越想越心思煩亂，忍不住也繞著大昭寺轉經，然而剛走出第一步，德措吉就叫住她：“錯了，錯了，咱們新教走得是逆時針方向，你今天是不是中邪了，神思不屬，連轉經方向都能搞錯。”

鶴湖內部群僧上下近萬人，每天早晚都要圍著巨大的曼陀羅壇城轉經百圈，她閉著眼睛都不會出錯的事情，居然今天會走錯方向。

“哦，我重新來過。”度難鬼母按著逆時針方向才走了幾步，就被眾多虔誠的藏民信徒發現，立即造成不小的轟動，一層一層的信徒們圍過來指責她，她分辨了兩句，更是惹得信徒們勃然大怒，提起轉經輪追打他倆。

怕驚動方曜他們，而且也不願意和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動手，度難鬼母與德措吉趕緊落荒而逃。然後在無人註意的角落裏，悄悄易容喬裝，又進入大昭寺。

德措吉的意思是直接抓了方曜和小狼帶回鶴湖，不能讓方曜功力覆蘇，而度難鬼母是想等著方曜與小狼驗證一番，看看他倆究竟是不是佛主與女神的轉世。

新教很多高僧這些年在很多事情上都違背倫理道德，名聲一年不如一年，度難鬼母不得不時常反思，他們的新教，是不是理想完美的聖教？能否真正建立佛國凈土？

但是，在拉姆拉措湖見證方曜覆活小狼之前，她僅僅是有那麽一點點迷茫和疑惑。而在此之後，她就開始有些質疑自己的信仰，究竟有沒有偏差。

他們的佛主一如既往，冷淡，寡言，禁欲，高高在上，不容許任何人輕易接近，尤其不要女子隨便近身。除了利用過一次藥姬，讓她為他生一個擁有他神袛血統的兒子，供他將來寄魂之外，他這一生，都沒有與任何女子有過一丁點接觸。

可以說，他始終在為阿依努爾守身如玉，可是，他自己雖然潔身自守，他的信徒們，卻在他的默許下，仗著功力財力和人力，大肆擄掠女子，惡行滔天。

這對於有精神潔癖的度難鬼母來說，實在難以接受，她尤其容忍不了那些高僧當著她的面，就敢淩虐那些女子。

她一直神思恍惚，迷茫不知如何自處，德措吉忍不住道：“度難，你不是想背叛佛主吧？”

“背叛？”度難鬼母猛然驚醒，失聲否認：“怎麽可能，我度難鬼母這輩子都絕不會不忠於佛主。”

“那就好，如果你心無二志，就爽利一點，與我一起將方曜和小狼擄走，就算暫時不能送回鶴湖，但是，也決不能任由他倆日漸生情，讓方曜的力量覆蘇。”德措吉道：“方曜的力量，你在小樂天也看到了，幾乎可以與我們佛主相提並論，他的存在，是對我們佛主和新教事業的最大威脅，他必須被及早控制住，留一條命在就成了，不能再次擁有近乎通神的功力。”

“這……”被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所迫，她點頭：“好吧，我們盡量不要打草驚蛇，驚動了暗中守候在大昭寺各處保護他倆的高僧。”

“那是自然，你我現在可是深入敵人腹地，不小心謹慎，什麽事情都做不了，我們帶來的人手，雖然都是絕頂高手，但遠遠不及臥虎藏龍的布達拉宮人數多，硬來絕對討不了便宜。”

度難鬼母再三思量，終於下定決心，不再糾結於誰才是真正的佛主，只想早點拿下方曜和小狼，好順利向佛主交差。

８她是他永恒的信仰

她是他永恒的信仰

大昭寺的主殿坐東面西，主殿高四層，兩側列有配殿，布局結構上再現了佛教中曼陀羅壇城的宇宙理想模式。寺院內的佛殿主要有釋迦牟尼殿、宗喀巴大師殿、松讚幹布殿、班旦拉姆殿(格魯派的護法神)、神羊熱姆傑姆殿、藏王殿等等。寺內擁有各種木雕、壁畫。院落東側有數排酥油燈，白天也總是長明不滅。由這裏各個家庭的人負責加酥油。

酥油燈後是大昭寺主殿正門，由於多年信徒的摩擦，門口的石頭地板光亮如鏡。大殿左右各有一尊巨大的佛像。左側蓮花生大師，右側未來佛，正中則是每一世都不改容貌的岡仁波齊大神轉世的佛主。

那等身高的羊脂白玉雕像栩栩如生，特別是高遠清冷明澈的冰藍色眸子，似威嚴絕情，又似脈脈含情註視著誰。

小狼不由看著方曜微笑起來：“看著自己被萬世供奉在此，你什麽感想啊？”

“還能有什麽感想，這供奉是難以擺脫的束縛。我寧願與你重新回到神山聖湖平靜悠遠的世界去，不聞塵世疾苦，不受佛煙浸染。”方曜淡淡打量著主殿裏的一切，隨口回答，說完之後，才意識到不妥，這有違他絕不勉強她的宗旨。他嘆氣道：“你不必當真，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小狼楞了一下，他一時失言，終於說出自己心底最渴望的夢想，她有些唏噓，有些怔忪，良久，才掩飾住震驚，開玩笑道：“你瞧那佛主玉像，在含情凝望著誰呀？”

“你說呢？”他反問。

這世間，唯一值得他眷戀的，除了她，還有誰？

不管是哪一世，除了她，他的眼裏再也看不到世間任何一個女子。

這尊玉佛，是朝聖者們最終的向往，是數百萬信徒永恒的信仰，可是，有誰能夠體諒，玉佛心中最終的、永恒的、也是唯一的向往，只是他最初的、也是最終的瑪旁雍錯女神。

他一世又一世，世世與她情緣相錯，他予萬民以庇佑，誰又給他以希望？縱然是眾神之神的他又怎樣，他也渴望萬世不負的情緣，他並不想承擔那些俗世的牽絆和守護，他只想專心一意守護自己唯一摯愛的女子。

如果他與她註定無法圓滿，那他就成全她一個人的圓滿，讓她安心追逐自己與那個人的幸福。

他暗自嘆息一聲，悲涼無奈的思緒剛剛興起，就感覺到小狼的靠近。小狼靠在他懷裏，擡起手臂環住他的腰，喃喃道：“方曜，方曜，你為什麽要這樣好……”

聲聲低喚，像一個個魔咒，擊潰他的理智。他失神的低頭註視著她波光粼粼的翠色眸子，在那裏邊看到了迷茫和渴望，她小小的唇瓣微微顫動，小心翼翼感受他的反應。

他竭力壓制著親吻她的念頭，靜靜看著她，這只是她一時的迷茫，她應該，不願意被他觸碰。

“方曜，方曜，嘉措……”她微微闔上眸子，繼續喃喃囈語，摟在他腰間的手，也失措的抓緊他。

太多太多往世的畫面在這一瞬間擠入腦海，她與嘉措，曾經多麽珍惜來之不易的出行機會，只要一有機會與他一起溜出布達拉宮，他們就會熱烈相吻。此刻，他就在她的面前，四周，暫時也沒有別的信徒。

翻湧的情思，將她臉頰灼燒得緋紅，她抱緊方曜，期待的擡頭等著他，身子止不住一個勁輕輕發顫，反覆輕輕念著他的名字。

方曜再也無法保持理智，無法苦苦克制自己與她保持該有的距離，他情不自禁低頭吻上她的唇，雙唇相貼的瞬間，一道電流襲遍全身，那些被他死死壓制著的幻象，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將他所有理智吞沒，他的親吻漸漸加重力道，使小狼身子滾燙，渾身發軟，只能依附著他的摟抱。

隨著親吻力度的加深，兩人都感覺到體內元氣如潮汐般回溯、彭拜、循環，似乎，遠古以來就擁有的無上神力，也隨著萬世情緣的逐漸覆蘇而被喚起，逐步召回體內。

他的舌抵到她喉嚨深處，攪動的力度越來越大，她漸漸透不過氣來，卻舍不得松開他，也舍不得結束這繾綣狂烈的親吻，於是用力錯開他的唇，一點點向他的下巴，脖子轉移。

感覺到她一只手揪緊他背後衣服，另一只手卻在摩挲著想解開他衣襟，他頓時清醒了幾分。

從來沒有在乎過她已經和夏存有過的肌膚之親，但是，他不能接受她在一時意亂情迷下的索要。寧願終生獨守永不可得的情緣，也不願淪為她宣洩情欲的替代品。

若她心裏始終只有夏存，他也認了，他會不惜所有，圓她美夢。但是，他絕不將就自己的情意和感受，不能容忍沒有純粹感情的歡愉來玷辱自己和所愛的人。

他正要推開她，就在這時，一直窺伺在側的德措吉和度難鬼母突然出手。

菩提子滿天花雨快逾電光般襲擊小狼和方曜全身，而度難鬼母的劍光也如大江傾瀉，綿綿不絕快捷絕倫的籠罩二人周身大穴。

她的金色巨弓殺傷力太驚人，而她和德措吉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擄人。

若在往日，方曜自然不把度難鬼母和德措吉的偷襲太當一回事，他可以輕松避開，但是現在他功力只恢覆了一點點，實在擋不住任何人一擊。

而小狼，若是在往日，也許仗著出色的輕功，勉強可以逃開，可現在她身體剛開始逐步覆原，功力極其淺薄，只是在感應到襲擊來臨時，下意識的驚呼一聲。

方曜身子一轉，以最快速度將自己和小狼的位置對調，將她全身護在懷裏，背向德措吉和度難鬼母的方向，手中七殺羽反手揮出。

此刻七殺羽的力量，不及他以往的百分之一，根本無法阻擋兩大超一流高手的襲擊。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埋伏在不遠處的布達拉宮高手同時出手，各種兵刃以不可思議的奇快速度攔截德措吉和度難鬼母。

而其中最湊效的則是一道掘火定大法發出的火電，轟然一聲，融化掉滿天菩提子，而度難鬼母的劍光，則被另一個高手的禪杖擊偏。

不過，剛才的偷襲，德措吉和度難鬼母意在擄人而非殺人，所以未用全力。如果真的交起手來，以她神使的功力和德措吉護法神的能力，這些暗中保護方曜的高僧，根本無法戰勝，能夠以多勝少勉強打成平手就不錯了。

當下那七名高僧一邊招架，一邊提醒：“佛主，小狼姑娘，你們快去後殿植滿菩提樹的壇城裏暫避一下，那是佛主你兩世前親手設置的曼陀羅壇城。”

“好，你們量力而為，擋不住就撤。”方曜拉起小狼，旋風般閃入後殿。

後殿空曠的院子裏，栽植八棵菩提樹，已經有兩人合抱那麽粗壯，枝葉蔽天，菩提果累累。

菩提樹的正中央，果然有一座圓形底盤直徑六米，高兩米，在象征著宇宙的曼陀羅中，有四面墻壁，墻上的四扇大門通向外部的世界；四面墻壁上繪著大日如來和觀自在菩薩，還有一圈火焰光環，能起到驅散旁觀者的不潔與邪氣、保護內部的作用，還有一圈金剛表示著啟迪的不滅，蓮花瓣則代表著凈土的本性。

緊靠火焰的地方，還有一圈六字真言和金色卐字符。

曼陀羅各個接口處還有彩繪佛、菩薩等諸天諸尊、諸明王、明妃、空行像。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壇城內部正中央繪制著嘉措的圖像，還有“萬象森列，圓融有序”八個字。

那幾個字，還是他和達瓦手握著手，一起寫下的，加持著他倆當時共同的力量。

他和小狼剛剛飛上壇城，就有七八個黑衣殺手掩殺而上，這些殺手身手極其敏捷狠辣，武功路數和鶴湖還有布達拉宮都完全不同，小狼驚駭道：“好像是聖火宮的招式，難道，他們是伊斯蘭教徒，是阿斐葉派來的？”

還沒有放開小狼的手，當方曜雙足踏在萬象森列、圓融有序八個大字上時，一股莫名力量從腳底傳遍全身，又流轉到小狼手上，循著她的經絡血脈，運轉在他周身，瞬間激發出澎湃激蕩的可怕力量。

只見一輪金色光芒貫徹天地，映照得八棵菩提樹的枝葉莖果全部金光燦燦，金色光芒中，八名刺客慘叫連聲，全部跌飛出去。

等他們忍著身上劇痛一躍而起，想再次飛撲來進行第二輪擊殺時，度難鬼母、德措吉和隨行保護方曜的七名高僧，也都飛掠過來。

想不到那些異國高手也陰魂不散的盯上方曜了，度難鬼母他們與布達拉宮的高手暫時按下私人恩怨，一齊攻擊那八名殺手。

聖火宮的人見勢不妙，虛晃幾招，拼著受傷，伺機逃遁。

異國高手一逃走，度難鬼母他們與布達拉宮的高僧們立即又戰在一處，方曜冷冷旁觀，小狼躲在他懷裏，小聲問：“怎麽辦，方曜？他們好像是來抓我們的，我們跟不跟他們走？”

“除非我死了，否則絕不容許他們帶走你，我自己更不可能接受鶴湖這些妖僧的操縱。”方曜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安慰道：“別害怕，一定會有辦法退敵的。”

９一生的時光一起走

９一生的時光一起走

他的雙手握住她雙手的時候，小狼腦海裏忽然湧現一幕曼荼羅花退敵的場景。

似乎是在眾神大會上，面對仰慕大神的魔神拉昂錯的挑釁，她手結印訣，一招天澤祥羽，以無上神力幻化出一朵潔白芬芳的曼荼羅花，擊中拉昂錯眉心，破解了她綿密無間的兇猛攻擊：洪荒一嘆。

她的力量一直和拉昂錯勢均力敵，那次之所以能夠勝出，是因為岡仁波齊大神握住她的一只手，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一部分。

而此刻，危急關頭，不知道為什麽，她驀然感覺到自己萬年之前擊敗拉昂錯的那只右手，又充滿了力量，而且，方曜的力量也在潛移默化的渡入她掌心。

可是，對面的度難鬼母，和拉昂錯能有什麽關系嗎？她這一招天澤祥羽能夠湊效嗎？

眼見七名高僧漸漸落於下風，小狼來不及顧慮那麽多，立即手結印訣，發出萬年前相似的招式。

一道純白色的炫亮光芒結成一朵晶光璀璨的曼荼羅元神之花，以電光石火的絕快速度，透入度難鬼母眉心。

“啊！”度難鬼母一聲慘叫，捂住眉心，踉蹌十幾步，才扶著菩提樹，勉強穩住身形，震驚的看向小狼。

在這瞬間，小狼瘦削脫形的臉上，顯出安靜優雅的聖潔光輝，似乎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宛如神袛。

然而，那感覺也只是一瞬，眨眼即逝。雖然轉瞬即逝，可是度難鬼母心裏還是震撼莫名。

她腦海裏頓時回想起久遠的模糊場景，神山聖湖，還有紅色如血寸草不生的鬼湖，那白衣如雪威嚴冷漠的白衣主神，還有那雪顏翠眸優雅安靜的瑪旁雍錯女神，以及背著金色巨弓，腰裏纏著鈴索的紅衣魔女。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紅衣少女總是默然眺望神山聖湖，淚流滿面的絕望畫面，以及在眾神大會上，孤註一擲挑戰女神的一幕。

以她的力量，她自信可以擊敗女神，最不濟，也是平分秋色，可是，她沒有想到，一向驕傲冷淡的主神，竟然會為了拒絕她的思慕，暗中助女神一臂之力，將她擊退。

眉心那一痛，似乎綿延萬年，永難消除，今日稍一觸及，就是難以言喻的奇痛徹骨。不止是眉心痛，心裏更痛。

微微搖頭，壓下心底翻湧的幻象，度難鬼母強忍著眉心的疼痛，扶著菩提樹站起來：“德措吉，快撤！”

見她臉色慘白，身形不穩，難敵眾人圍攻的德措吉立即發出萬千菩提子，逼退眾僧，一晃飛出戰圈，拉起度難鬼母一掠數十丈，幾個起落，沒入遠處佛塔背後，旋即消失蹤跡。

眾僧見強敵已經逃走，無不松了口氣，對著小狼和方曜跪下：“恭喜佛主和女神小試身手退強敵。”

小狼瞧了方曜一眼，汗顏道：“純屬僥幸，我現在體內又沒有神力了。”

“只要佛主和女神的萬世情緣被喚醒，你們的神袛力量就能全部覆蘇，到那時，鶴湖妖僧和聖火宮的異教徒都不足為懼。”眾僧道。

“好了，你們且先退下，我和小狼隨便走走。”方曜淡淡道，實在不想看到布達拉宮這些僧人。

“是，佛主，希望佛主和女神玩得開心。”眾僧恭恭敬敬行了大禮退下，繼續在暗中跟隨保護。

小狼跳下壇城，圍繞著八棵巨大的菩提樹，仰頭觀望，熾烈陽光都被遮天蔽日的樹蔭遮擋住，樹下有些森森寒意，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六月底的天氣，並不寒冷，可是如今的她，身體極弱，只不過站在樹蔭下，就覺得不勝寒意，完全無法和達瓦那一世相比。現在的她，只能在詩句中描述自己的美夢了，已經沒有強健的身體去親歷夢想中的一切。

她依稀記起，那一世的達瓦活潑淘氣，身手極其了得，雖然沒有熏染漢人的琴棋書畫，從來不會寫詩畫畫，但是對佛經和武術有極深的造詣，也精於各種舞蹈和樂器，她想到什麽，都有力量去轉化成現實，終日與嘉措研討佛經，教導眾僧和信徒修行和習武，一有空就偷偷溜出去玩樂嬉戲，享受難得的兩人世界。

“是不是有點冷？”方曜將她擁在懷裏：“我們去寺院外面的陽光下走走吧。”

“好啊，你想去哪兒？”蹭著他的胸膛，汲取無盡暖意，她小小步的向前走著。

“我聽你的，你說。”

“嗯，讓我想想，”小狼伏在他懷裏，想了一會，道：“我想騎馬，小時候在草原上和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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